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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澜沧江-湄公河尽头

排行榜 2025年10月30日 00:55 6 admin


盛夏七月末,告别炙热似火炉般的川南家乡,心里担忧误了翌日的飞机,当夜就投宿芙蓉城,中伏第二天下午,只身在昆明转机。

我在澜沧江-湄公河尽头

川南家乡,七月的龙洞山

我已降落在云贵高原上这座在中国版图上几乎处于南方末端的城市了,可是我的行程终点还远远不至此为止,这是一程平生未有过的远征,若从西南家乡的经纬度交点为起点算起,向南越过边陲南疆,余下的征程,几乎也是不偏不倚的南下,切过了北回归线,掠过群山重海,伸向遥远缥缈的南边天际,几乎触抵南中国海的南端边缘。

我在澜沧江-湄公河尽头

难抑心里惶恐不安,那是从未涉足过的低纬度热带,那里模糊了四季,终年炎热,没有秋风萧瑟,看不见白雪皑皑;那里是与我的母语和横撇竖折的方块文字迵然不同的陌生国度。

为了谋食,我飘零到了天涯海角,家园故国隐没在遥远的北方,我单枪匹马“勇闯”在大多数同胞乡亲的脑海中谈虎色变的东南亚……


我在澜沧江-湄公河尽头

有一条澎湃的大江,它从雪域高原,发自云巅之上,如出海的蛟龙,咆哮奔腾在高山峡谷之间,自北而南倾泻而下近万里。

这就是自幼慕名,肃然起敬的澜沧江啊!

八十多年前,滇西抗日烽火中,敌人几乎切断了所有的出海通道,尚未沦陷的缅甸勇敢地出手相助了这个唇齿相依的邻国一臂之力,一条生死攸关的“生命线”在血与火的战争中贯通昆明至缅甸腊戌,这就是一千多公里长的滇缅公路“生命线”,是这个国家处于危急关头的一线生机。

一前一后两座公路桥横跨澜沧江连接着这条“生命线”,这是两座以鲜血和生命誓死捍卫的公路桥,它们在敌机的狂轰滥炸下被反复摧毁又复巍然屹立,似这个古老民族面对强敌和外侮不屈的铮铮傲骨……


我在澜沧江-湄公河尽头

我知道飞机起飞后数分钟内出境,机翼下,一条浊黄色的长河蜿蜒在苍翠峰峦之间,它如胎记般刻在无边大地上如一道裂痕一样显得特别醒目,它消失在弧形的天际,似乎无穷无尽。

忍不住好奇心,和邻座的旅客轻声搭讪:那是一条什么河啊?这么长!

邻座的女孩解开安全带,支起身,把脑袋凑近舷窗,看了一眼窗外扭头扫一眼无知的邻座,语气不无惊讶:先生,那是澜沧江呀!

闻言一震,心里一热,眼睛也潮了,在我的青涩少年岁月在课堂中就知道了的澜沧江,恍惚半生过去了才得以相见,竟然是在近乎万米的云天上。

难忘她掩饰不住一脸狐疑,不便出口的言下之意:这是未开化的爪哇岛来的吧,这么出名的澜沧江也不晓得!

澜沧江逶迤曲折在大地上,它在云层罅隙和山峦之间时隐时现,我穿云破雾在高空中,因为它承载那一段壮烈的历史,这是一个慕名已久的故交啊,我总是禁不住把双眼贴近舷窗,莫名欣慰这一条漫长的旅程并不孤独,和澜沧江结伴同行,一起抵达异国的终点。

一场豪雨酝酿在铅云里,不急不躁颇有耐心,仿佛在掐准时间蓄势待发。

飞机刚刚触地,一场滂沱大雨紧随而来,铜钱大小的雨滴密密麻麻,从漆黑的夜空降下来,争先恐后撞向地面,仿佛要为了拔得一个头筹似的。大雨把机窗外扭曲成一个迷离又走形的世界,我们的客机仿佛正深潜在水里一样,连路灯的灯柱在风雨中也失了笔直的身姿显得歪歪斜斜。


我在澜沧江-湄公河尽头

这就是地处热带的东南半岛持续半年之久的雨季,初来乍到就给我这个从温带地区来的人“下马威”似的上了深刻一课,这里的老天仿佛是个喜乐无常的孩子,暴风骤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轰轰烈烈的呼啸而来,不出一炷香的功夫,鸣金收兵迅速转移阵地,决不拖泥带水打一场没完没了的持久战 。


我在澜沧江-湄公河尽头

“东边日出西边雨”,在这里司空见惯,“晴天霹雳”也是家常便饭,明明刚刚还是晴空万里,一声惊雷,一道雪亮的闪电倏然划过天地,黑压压的乌云在头顶转瞬之间“无中生有”,暴雨突袭的速度与闪电常常并驾齐驱,露天下的行人,摩托车上的“骑士”们措手不及,浇成一个个水淋淋的落汤鸡是几乎每天都要上演的混战。

幸好摆渡车离飞机不远,众人下机来,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蹿了进去,汽车启动的那一刻,我这个刚到“贵国宝地”的异国人还未从暴雨的惊愕中平息下来,心里又隐隐增添了另一种慌乱——车厢里显示屏上的拉丁文字我一个也不认识了,聒噪的车里,人声嗡嗡,我一句也听不懂了。

汹涌的人潮,在眼前走马灯一样川流不息,突然“沦陷”在这个眼花缭乱的陌生世界里 ,方寸早已大乱。


我在澜沧江-湄公河尽头

自幼读了几卷书,算得上粗通文墨,再标配一个导航软件,在自己的国度里,即使是由东“驰骋”到西,再由南“纵横”到北,自信断不会有迷路一说,可在异国的“地盘”上,我语言文字的水平一下子就被打回了启蒙前的原形。

我这个“老江湖”,回炉重造显然来不及了,即将迎来的“出关”就是一个平生未遇的大难题。

蹩脚的英语费了老大劲结结巴巴“捅”出来,连自己都觉得疑云四起,岂能指望别人“猜”明白。

翻译软件也是临时抱佛脚之举,本来就不熟练,而不请自来的广告,还经常把屏幕“霸占”得严丝合缝,手忙脚乱操作半天,别人不急,自己都快崩溃了。

我成了一个有“苦”难言之人,成了一个目不识丁的文盲。

这一遭“通关”挑战,不逊色当年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当我热汗涔涔好不容易脱身出来找到行李提取处时,这里已经空空荡荡,连出行李的转盘都停了,显然早已“打烊”。

只剩下我的一口行李箱,一个旅行包孤零零地被搁在地板上。

不晓得来往过客对这无人问津的箱和包的“身世”有多么疑惑,他们可能在揣测:这行李的主人要么搭错飞机了,要么这两件行李被出发机场弄错了,张冠李戴空运到这里了,再者就是遭到遗弃的命运了……


我在澜沧江-湄公河尽头

出了到达大厅门口不久,正在东张西望之际,一个小伙子接过我的行李,见他黄皮肤,黑眼睛,和同胞的酷似程度几乎惟妙惟肖,忙歉意地招呼问他等多长时间了,不料人家递上来一瓶贴着洋文标签的矿泉水,接下来的就是答非所问,但见他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嘴里连吐三个“ok”。

后来我才知道接机的小伙儿与我几乎同时赶到约定的接客点,见面之前双方都满怀歉意在心里不安耽误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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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不安的原因是出发前我就知道接机的小伙儿的出发点离机场只有50来公里,如果是依照国内高速或高铁的速度,一个不到一小时,另外一个至多十来分钟就足以由此及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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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儿惴惴不安的道理则是依了常理,飞机降落,旅客验签证出关,再提取行李,步出到达大门,再怎么磨蹭一个小时绰绰有余了吧!

可双方都始料未及——

当前国家的这个城市机场到出发地,别说高铁,连高速公路都尚未通车,他驾车来机场的途中不但遇上了大雨,还撞上了上下班出行的高峰期。


我在澜沧江-湄公河尽头

此地的摩托车“大军”,黑压压的铺满马路,浩浩荡荡如捅了马蜂窝。驾着一辆六座的汽车,与“大军”为伍,别说龟速误时情有可原,要是车技太差,被包抄在路中间,进退两难,深更半夜到达也是合情合理的 。

可五十公里人家只用了两个来小时,算的上司机中的战斗机了;


接机的小伙儿也没料到来迎接的旅客居然是一个刚出国门的“雏儿”,他在机场里面左冲右突,撞不尽的南墙,获得了本次国际航班几百号旅客中最后一个出机场的“殊荣”。

两个多月后,我来离机场二十多公里的一个叫同奈省的地方出差,途中再次和澜沧江相遇,我在车里腾地挺直了腰。


我在澜沧江-湄公河尽头

啊!我又忘了,眼前的大江已不叫澜沧江了,它从跃出国境那一刻起,更名换姓了,它叫——湄公河。此地离那云巅之上的源头,它已长途跋涉了将近五千多公里。

在此地,湄公河日夜流淌在无边无际的三角洲平原上,茂盛的椰树林将两岸都长满了。

我在澜沧江-湄公河尽头

气势磅礴的澜沧江,桀骜不驯的澜沧江,自从易名后,性情大变,婉若是在娘家被宠坏了如今出了嫁的闺女,越发温柔可人。

湄公河在这里,荡漾在热带阳光下,波光潋滟,舒缓又娴静。


202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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