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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伺候瘫痪妻子8年,有次他忘带文件折返回家,推开门他呆住了

抖音热搜 2025年10月11日 06:55 2 admin

闹钟在清晨五点半准时响起,声音尖锐,像一把锥子,精准地刺破我浅薄的睡眠。

男子伺候瘫痪妻子8年,有次他忘带文件折返回家,推开门他呆住了

我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没有一丝赖床的念头。

八年了,这个时间点已经刻进了我的生物钟,比闹钟还要准时。

我关掉闹钟,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了隔壁房间的她。

黑暗中,我熟练地摸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镜子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眼角有了深深的皱纹,头发也冒出了不少银丝,眼神里带着一种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挥之不去的疲惫。

我叫李伟,今年四十六岁。

八年前,我是一家不大不小的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事业小有成就,家庭美满。

我有一个漂亮的妻子徐静,一个可爱的女儿丽丽。

我以为,日子会就这么顺遂地过下去,直到退休,直到白头。

一场车祸,改变了一切。

那天下着大雨,我开车带着徐静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

在一个拐角,一辆失控的货车迎面撞了过来。

我只记得刺眼的远光灯,和徐静的一声尖叫。

等我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我只是轻微脑震荡和几处骨折。

而徐静,我的徐静,高位截瘫。

胸部以下,再也没有了任何知觉。

医生说,她这辈子,都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天,塌了。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那种毁灭性的绝望中爬出来。

看着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不言不語的徐静,我知道,我不能倒下。

这个家,需要我。

我辞掉了工作,卖掉了公司的股份,全身心地投入到照顾她的生活中。

八年。

两千九百二十个日日夜夜。

我从一个连衣服都分不清正反面的大男人,变成了一个精通护理、营养搭配、按摩理疗的全能保姆。

我刷完牙,开始准备早餐。

徐静的肠胃不好,需要吃易消化的流食。

我把小米和山药放进破壁机,打成细腻的米糊。

然后是她的药,一天三次,一次七八种,降压的,营养神经的,防止肌肉萎"缩的,我分门别类地放在小药盒里,绝不会弄错。

六点半,我端着米糊和药,走进她的房间。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很安静,只有她平稳的呼吸声。

我打开一盏小小的床头灯,柔和的光照亮了她的脸。

她睡得很沉。

八年了,她的皮肤依然白皙,只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白得有些病态。

曾经那么爱笑爱闹的一个人,现在大多数时间,都只是这么安静地躺着。

“小静,起床了。”我轻声唤她。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曾经像盛满了星星,如今,只剩下了一片平静的,深不见底的湖水。

“醒了?”她开口,声音因为一夜未喝水而有些沙哑。

“嗯。”我点点头,把床摇起来,让她半靠着。

我先给她喂水,润了润嗓子,然后才开始一口一口地喂米糊。

她的吞咽功能也有些退化,我必须喂得很慢,很有耐心。

一碗米糊,喂了将近半个小时。

吃完早饭,是每天最繁重的工作。

我先要给她翻身,拍背,防止生褥疮。

然后是按摩。

她的双腿已经严重萎"缩,只剩下皮包骨头。

我用特制的按摩油,从大腿到脚踝,一点一点地揉捏,希望能促进一点血液循环,延缓她肌肉"萎缩的速度。

这个过程很漫长,通常需要一个多小时。

等我按摩完,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接下来是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和床单。

她大小便不能自理,需要用尿袋。

我每天都要给她清洗,更换,动作熟练得像个专业的护工。

一开始,我也觉得尴尬,难为情。

她是我妻子,是我爱的人,可我却要像对待一个婴儿一样,处理她最私密的生理问题。

徐静更是如此。

头两年,她几乎不让我碰她。

每次我给她清理身体,她都会把脸扭到一边,默默地流泪。

那种屈辱和绝望,让她好几次都想到了死。

她不吃饭,不喝水,用沉默对抗着这残酷的命运。

我只能抱着她,一遍一遍地跟她说:“小静,有我呢,别怕。只要你还在,这个家就在。”

时间,真的是一剂良药。

它磨平了我们的棱角,也磨平了那些尖锐的羞耻感。

我们都接受了现实。

我们是夫妻,也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做完这一切,已经快九点了。

我会把窗帘拉开,让阳光照进来。

然后,我会给她读报纸,或者念书。

她喜欢听故事,尤其是那些关于旅行的故事。

我想,她的身体虽然被困在了这张床上,但她的心,是渴望自由的。

中午,我会给她做营养午餐。

下午,我会推着轮椅,带她去楼下的小花园里晒晒太阳。

邻居们看到我,都会投来同情又敬佩的"目光。

“李伟啊,又带老婆出来散步啊?你可真是个好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是啊,伺候了这么多年,不离不弃,现在这个社会,太难得了。”

我每次都只是笑笑,不说话。

好男人?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是我的责任。

晚上,我会陪她看会儿电视。

她看不进去那些吵闹的综艺,只喜欢看一些纪录片,或者老电影。

九点,准时睡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的世界,被压缩在了这间不到九十平米的房子里。

我的生活,被切割成了无数个关于吃喝拉撒睡的琐碎片段。

说实话,我累。

身体累,心更累。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抽烟,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也会感到一阵窒噬般的孤独。

我会想起以前的日子。

想起徐静穿着长裙,在风中奔跑的样子。

想起我们手牵手,一起爬山,一起看海。

想起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为我做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那些鲜活的,美好的回忆,像一把钝刀子,在我的心上,来回地割。

我也会怨。

怨老天不公,为什么要让我们遭遇这一切。

怨自己无能,为什么当初没有保护好她。

但怨恨过后,更多的,是心疼。

我心疼她。

她才四十四岁啊,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却要像一株植物一样,被固定在这张床上。

她该有多痛苦,多绝望。

跟她的痛苦比起来,我这点累,又算得了什么呢?

女儿丽丽很争气,考上了外地的重点大学,学的是医学。

我知道,她是想治好她妈妈的病。

她每个星期都会跟我们视频通话。

在视频里,徐静总是会露出难得的笑容,一遍遍地叮嘱女儿要注意身体,好好学习。

女儿是我们俩共同的精神支柱。

今天,对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我之前的一个老同事,现在自己开了家公司,知道我的情况后,一直想帮我一把。

他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以技术顾问的身份,参与一个大项目的设计。

不用坐班,可以在家办公,只需要在关键节点去公司开会就行。

报酬很丰厚。

如果这个项目能做下来,丽丽大学的学费和我们未来的生活,就都有了保障。

我为此准备了很久。

昨天晚上,我熬到半夜,终于把最终的设计方案给赶了出来。

今天上午十点,就要去公司开评审会。

我提前联系好了钟点工张阿姨,让她九点过来,帮我照看一下徐静。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给徐静做完日常的护理后,我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差一刻。

我得准备出门了。

我换上了我最好的一套西装。

这套西装,还是八年前买的,如今穿在身上,已经有些空荡荡的了。

我走到床边,替徐静掖了掖被角。

“小静,我要出门了。张阿姨马上就到。我中午尽量赶回来。”

“嗯,你去吧,路上开车小心。”她看着我,轻声说。

“想要听点什么吗?我给你放上。”

“放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吧。”

我点点头,打开了房间里的老式CD机,邓丽君温柔的歌声,缓缓地在房间里流淌开来。

我拿起公文包,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她,关上门,走了出去。

坐进车里,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短暂的,几个小时的“自由”,对我来说,是奢侈的。

我发动了车子,汇入了早高峰的车流。

一路都很顺利。

眼看着就要到公司了,我习惯性地摸了摸副驾驶上的公文包。

我的心,咯噔一下。

糟了!

最重要的那份打印出来的设计图纸和项目预算书,忘在家里书房的桌子上了!

那是开会要用的关键文件!

我急忙看了一眼手表,九点四十五分。

现在回去拿,再赶过来,应该还来得及。

我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朝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心里有些懊恼,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大概是太久没有回归职场,精神太紧张了。

十五分钟后,我把车停在了楼下。

我一路小跑着上了楼,连电梯都等不及。

跑到家门口,我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留了一道缝。

我愣了一下。

是张阿姨来了,没关好门?

我心里有些不悦,这张阿姨,也太不小心了。

我没有多想,轻轻地推开了门。

客厅里很安静。

张阿姨不在。

我心里有些奇怪,难道她还没来?

那我出门的时候,门是锁好的啊。

我换了鞋,正准备往书房走。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从主卧传来的声音。

不是CD机里邓丽君的歌声。

而是一首我无比熟悉的,却又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歌曲。

是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那是徐静最喜欢的歌。

以前,我们俩去KTV,她每次都必点这首歌。

歌声,是从房间里传出来的。

可是,CD机里放的,明明是邓丽君。

我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的感觉,从我的脚底,瞬间蔓延到了全身。

我屏住呼吸,像个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地,一步一步地,朝着主卧室的门挪了过去。

卧室的门,也虚掩着。

歌声,就是从那道门缝里传出来的。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陈奕迅那略带沙哑的,充满故事感的嗓音,在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的心,开始“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慢慢地,慢慢地,把眼睛凑到了那道门缝上。

只看了一眼。

我的整个世界,就在那一瞬间,彻底崩塌了。

血,仿佛在瞬间凝固。

呼吸,也停滞了。

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我的妻子,徐静。

那个被医生宣判了“死刑”,瘫痪了八年的妻子。

她,没有躺在床上。

她,正站在窗前。

身上穿着一条我从未见过的,漂亮的淡蓝色连衣裙。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美得像一幅画。

她背对着我,随着音乐,正缓缓地,缓缓地,晃动着自己的身体。

那动作,虽然有些僵硬,有些生涩。

但那,分明是在……跳舞。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像被一颗原子弹,夷为了平地。

时间,空间,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我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的眼里,只有那个站在窗前,翩翩起舞的背影。

瘫痪?

高位截瘫?

八年?

好男人?

责任?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巨大而荒谬的笑话。

我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我扶住墙,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我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

一种被欺骗,被愚弄,被背叛的,滔天的愤怒!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一个世纪。

当那首歌播放完毕,房间里恢复安静的时候。

我终于找回了我的理智。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把,推开了那扇门!

“砰——”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窗前的那个身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

我看到了她的脸。

那张我看了二十多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慌,恐惧,和难以置信。

她的嘴巴张得很大,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她的眼睛里,所有的光,都在瞬间熄灭了。

“李……李伟?”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没有回答她。

我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的腿。

那双站立在地上的,穿着漂亮裙子的,健康的腿。

我的眼睛,像刀子一样,一寸一寸地,从她的脸上,刮到她的脚上。

然后,我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呵呵……呵呵呵呵……”

“徐静,你可真行啊。”

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我自己的。

“你可真是我的好妻子啊!”

她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身体摇摇欲坠。

“李伟,你……你听我解释……”

“解释?”我打断她,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了过去。

我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解释什么?解释你没瘫?解释你一直都在骗我?”

“解释你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伺候了你八年,心里是不是乐开了花?”

我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我爱了半辈子,也照顾了八年的女人。

我伸出手,狠狠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八年!徐静!整整八年!”

我的声音,终于失控了。

我咆哮着,怒吼着,把这八年来,所有的辛苦,委屈,压抑,不甘,全都吼了出来。

“你知道这八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我辞了工作,断了社交,我没有朋友,没有爱好,我的世界里只有你!”

“我每天给你端屎端尿,给你按摩擦洗,我像个陀螺一样,二十四小时围着你转!”

“我爸妈生病我不能在跟前尽孝!我女儿开家长会我一次都没去过!”

“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给了这个家!”

“而你呢?”

“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你躲在这里,穿着漂亮的裙子,听着音乐,跳着舞,看着我这个傻子,为你当牛做马?!”

我的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

她的身体,在我手里,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眼泪,从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辩解,只是任由我抓着她,摇晃着她。

她的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句话。

“对不起……李伟……对不起……”

“对不起?”

我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我松开她,后退了两步,指着她,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想抹掉这八年吗?”

“徐静,你是我见过最恶毒,最自私的女人!”

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这个我用生命去爱,去守护的家,原来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精心构建的骗局。

而我,就是那个最可悲,最可笑的小丑。

我不想再看到她。

一眼都不想。

我转身,冲出了这个让我感到窒"息的房间,冲出了这个家。

我甚至都忘了,我回来是要拿什么文件。

开会?项目?未来?



我像个疯子一样,在街上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里火辣辣地疼,再也跑不动了,我才停下来。

我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一个四十六岁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蹲在马路边上,哭得泣不成声。

这八年的付出,到底算什么?

是一个笑话吗?

我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的发小,张远。

“喂,阿伟,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张远大大咧咧的声音。

“老张……”我一开口,就哽咽了,“出来……陪我喝点。”

张远似乎听出了我的不对劲,立刻说:“你在哪儿?我马上到!”

半个小时后,在一家路边的大排档。

我和张远,坐在油腻腻的桌子旁。

我面前,已经空了好几个啤酒瓶。

我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张远听完,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盘子都跳了起来。

“!真的假的?!”

“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图什么啊?”

是啊。

图什么?

我也想知道。

我把一杯酒,狠狠地灌进喉咙里。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我的食道,却丝毫无法缓解我心里的痛苦。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阿伟,你别喝了!”张远抢过我的酒瓶,“你听我说,这事儿,肯定有隐情!嫂子不是那样的人!”

“隐情?”我冷笑,“能有什么隐情?一个女人,骗了自己老公八年,这还能有什么隐情?”

“背叛就是背叛!欺骗就是欺骗!”

“也许……也许她有什么苦衷呢?”

“苦衷?她能有什么苦衷?她瘫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所有的事情都有我给她兜着,她能有什么苦衷?”

我的情绪,又一次激动了起来。

这八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一开始,亲戚朋友们还经常来探望。

时间久了,人情冷暖,来的人越来越少。

只有我,日复一日地守着她。

我放弃了我的事业,我的前途,我的人生。

我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高级护工,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我以为,这是我的宿命,是我作为一个丈夫,必须承担的责任。

可到头来,这居然是一场骗局。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天大的傻B。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张远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办?”我看着他,眼神冰冷,“离婚。”

“这个婚,我离定了。”

“那个家,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那天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

是张远把我送回了他家。

我睡了昏天暗地的一觉。

没有梦。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

宿醉的痛苦,却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我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手机上,有几十个未接来电。

全是徐静打来的。

还有几条短信。

“李伟,你回来好不好?你听我解释。”

“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但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求求你,接我电话。”

我面无表情地,把她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解释?

我不需要。

我也不想听。

我在张远家,浑浑噩噩地待了两天。

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筋骨,只剩下一副空空的皮囊。

张远和他老婆轮流劝我。

“阿伟,不管怎么样,你总得回去跟嫂子把话说清楚吧?”

“是啊,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了,你们还有丽丽呢?你忍心让孩子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吗?”

丽丽。

听到女儿的名字,我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是啊,我还有女儿。

我不能就这么垮掉。

第三天,我决定回家。

不是为了听她解释,是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然后,彻底离开那个充满谎言的家。

我回到家的时候,是下午。

我用钥匙打开门。

家里,死一般的寂静。

客厅里,窗帘拉着,光线很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饭菜放馊了的味道。

我走到主卧室门口。

门开着。

徐静,躺在床上。

又回到了那个我熟悉的状态。

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

她听到了我的脚步声,猛地转过头来。

她的脸,比我走的时候,更加苍白憔悴。

眼睛红肿,显然是哭了很多天。

看到我,她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

“李伟,你回来了……”

我没有理她。

我径直走到衣柜前,拿出我最大的一个行李箱,开始收拾我的衣服。

我的动作,冷静,利落。

像是在执行一个与我无关的程序。

“李伟,你要干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慌。

“你别走,好不好?你听我说完,你要是还想走,我绝不拦着你。”

我依旧不说话,把我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叠好,放进箱子里。

“李伟!”

她突然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

她的动作很吃力,很狼狈。

但她确实是坐起来了。

她掀开被子,把双腿放到床下,似乎是想下床来拉我。

“别碰我!”我猛地回头,冲她吼道,声音冰冷得像刀子,“我觉得脏!”

我的话,像一盆冰水,把她所有的动作,都浇得凝固了。

她的身体,僵在了那里。

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

眼里的那点光,彻底熄灭。

我看到,有两行清泪,从她空洞的眼眶里,滑落下来。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但很快,那种感觉,就被无边的恨意和屈辱感给淹没了。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拖着箱子,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我的手,马上就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

我听到了她带着哭腔的,几乎是绝望的嘶喊。

“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去。

看着坐在床边,哭得浑身发抖的她。

“你说什么?”

“我说,八年前那场车 "-祸,不是意外!”她抬起头,看着我,泪眼婆娑,一字一句地说,“是人为的!是冲着你来的!”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你胡说八什么?”

“我没有胡说!”她激动地说,“是李杰!还有王海东!”

李杰,我的堂弟。

王海东,我当年最好的兄弟,也是我公司的合伙人。

这两个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像两颗子弹,击中了我的心脏。

“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反驳,“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发现了他们挪用公款的事情!”徐静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你忘了?出车祸前一个星期,你跟我说,公司的账目有问题,你怀疑是他们俩搞的鬼,你准备去查!”

我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是的。

我记起来了。

出事之前,我确实发现公司的账务有几笔巨大的漏洞。

我当时怀疑到了王海东,因为只有他和我,有权限动用那么大笔的资金。

李杰是我安排进公司财务部的,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把我的怀疑,跟徐静提过一嘴。

然后,就出车祸了。

车祸之后,我整个人都垮了,公司的事情,我全都交给了王海东处理。

是他,帮我处理了公司的后续,也是他,把我的股份折算成现金,交到了我手上。

他说,让我安心照顾嫂子,公司有他呢。

我当时,还对他感激涕零。

“他们……他们是想杀人灭口?”我的声音,在发颤。

“不。”徐静摇了摇头,“他们是想制造一场意外,让你也像我一样,躺在床上,这样,你就再也没办法去查账了。公司,就彻底是他们的了。”

“那天,开车的本来应该是你,我坐在副驾驶。可是你那天胃不舒服,就让我开了。结果……”

她泣不成声。

我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这些……这些都是你猜的!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有证据。”徐静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奈,“但是,我在医院里,亲耳听到的。”

“我当时,其实伤得没有那么重。医生说,我只是脊椎受了震荡,需要卧床休养,有很大几率可以完全康复。”

“可是,有一天晚上,李杰和王海东来医院看我。他们以为我睡着了。”

“我听到王海东说:‘这下麻烦了,没撞到李伟,把他老婆给撞瘫了。’"

“李杰说:‘瘫了更好。李伟肯定得全心全意照顾她,再也没心思管公司的事了。哥,咱们的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半。’”

“然后,王海东说了一句话,让我这八年,都活在噩梦里。”

徐静的身体,又开始发抖。

“他说:‘这女人命大。要是她没瘫,或者以后好了,把我们的事说出去,那我们就找个机会,让她和李伟,一起,真真正正地出一次意外。’”

我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我仿佛能看到那个画面。

我的妻子,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听着两个她最信任的人,在黑暗中,像毒蛇一样,吐着信子,商量着如何置我们于死地。

“所以……”我的喉咙发干,“你就装瘫?”

“是。”她点了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害怕。李伟,我真的害怕。”

“我怕他们对你下手,我怕他们对当时还在上中学的丽丽下手。”

“我只能装。我只有让自己变成一个废人,一个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的废人,他们才会放过我们。”

“我出院的时候,故意在他们面前,表现得万念俱灰。我告诉医生,我的腿没有知觉。医生做了很多检查,也查不出所以然。最后,只能诊断为,心理性瘫痪。”

“这是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不是吗?我成了一个累赘,一个需要你倾尽所有来照顾的累赘。你被我牢牢地拴在了家里,再也无力去威胁他们。”

“我用我的八年,换了你和女儿的平安。”

她说完,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我的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这八年的点点滴滴。

她刚回家时,那深入骨髓的绝望。

她好几次的自杀倾向。

她在我面前,流下的那些屈辱的眼泪。

我一直以为,那是对我,对这个家的拖累而感到的痛苦。

现在我才知道。

那份痛苦里,还夹杂着多大的恐惧,多大的伪装,多大的对我的欺骗的内疚!

她每天躺在那张床上,看着我为她忙前忙后,看着我为她日渐憔悴,她的心里,该有多煎熬!

她是一个演员。

一个演了八年戏的,最出色的演员。

观众,只有我一个。

而她演这部戏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我。

我这个傻子。

我这个自以为是的傻子。

我还在为她的“背叛”而愤怒,为自己的付出而感到不值。

我甚至,还对她说了那么残忍的话。

“我觉得脏。”

我的心,像是被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了一下。

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拖着行李箱的手,在抖。

我的腿,也在抖。

我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拉杆。

然后,我朝着她,走了过去。

我走到床边,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我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脸,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我有什么资格?

我这个在她最痛苦,最需要理解的时候,给了她最致命一击的混蛋。

我“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

我把我的头,深深地埋进了她的腿上。

“小静……对不起……”

我的声音,嘶哑,破碎。

“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温热的眼泪,打湿了她的裤子。

我感觉到,她冰冷的手,落在了我的头发上。

轻轻地,轻轻地,抚摸着。

就像八年前,无数个夜晚,她安慰我时那样。

我们俩,就那样,一个跪着,一个坐着,在那个昏暗的房间里,抱头痛哭。

仿佛要把这八年来,所有的委屈,痛苦,恐惧,和误解,都哭出来。

等我们俩的情绪,都稍微平复了一些。

我抬起头,红着眼睛,问她:“那……你的腿,是怎么好的?”

“其实,一直都没坏。”她苦笑了一下,“只是躺得太久了,肌肉严重萎"缩。一开始,连站都站不稳。”

“我每天,等你睡着了,或者你出门了,我就偷偷地,在房间里练习。”

“从扶着墙站,到慢慢地走,一步,两步……就像小孩子学走路一样。”

“我摔倒过无数次,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我不敢让你看见,只能穿长袖的睡衣。”

“我每天都在盼着,盼着有一天,我可以重新站起来,走到你面前,给你一个惊喜。”

“那天……我以为你上午都不会回来,我太高兴了,就……就没忍住,放了那首歌……”

我的心,又一次被刺痛了。

我无法想象,在那些我鼾声如雷的深夜,她一个人,是怎样忍着剧痛,在黑暗中,摸索着,练习着。

她该有多孤独,多无助。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哽咽着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一切?”

“我不敢。”她摇着头,“我没有证据。我告诉你了,你肯定会去找他们拼命的。他们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我只能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他们放松了警惕,等我们有了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自己。”

我看着她,这个柔弱的女人。

却用她单薄的肩膀,为我,为这个家,撑起了一片天。

而我,却还在抱怨,还在愤怒。

我是个罪人。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很久。

聊这八年来,她是怎么过的。

聊这八年来,我是怎么过的。

我们把彼此心里,最深的伤疤,都撕开,暴露在阳光下。

虽然很痛,但我们都知道,这是愈合的开始。

晚上,我没有再提离开的事情。

我默默地,去厨房,给她做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我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

这是八年来,她第一次,自己端着碗吃饭。

那画面,美得让我热泪盈眶。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秘密地,进行我的计划。

我没有声张。

我表面上,依旧是那个颓废的,被生活压垮的中年男人。

但我背地里,开始联系以前公司的老同事,搜集王海东和李杰的罪证。

徐静,成了我最坚强的后盾。

她帮我回忆当年的很多细节。

她说,王海东和李杰,似乎跟一个叫“龙哥”的社会人,走得很近。

那场车祸的肇事司机,据说就是龙哥手下的一个小弟。

当年,那个司机,被判了三年。

我查了一下,他去年就已经出狱了。

我花了很多功夫,终于找到了那个已经改头换面的肇事司机。

我给了他一笔钱。

在金钱和我的威逼利诱下,他终于松了口。

他承认,当年的车祸,是王海东和李杰,通过龙哥,一手策划的。

他们的目标,就是我。

我把所有的对话,都录了下来。

证据,确凿。

我没有选择报警。

我知道,以王海东现在的财力和人脉,想把他彻底扳倒,很难。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利用我手里的录音,先是找到了龙哥。

我告诉他,王海东和李杰,已经准备把他当成弃子,把他当年做的一些不干净的事情,都捅出去。

龙哥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最恨的就是背叛。

他暴跳如雷。

然后,我匿名,把王海东公司偷税漏税,以及项目工程上偷工减料的证据,寄给了税务局和纪委。

一时间,王海东的公司,陷入了灭顶之灾。

银行催贷,项目停工,合作伙伴纷纷解约。

而我的堂弟李杰,因为是财务主管,第一个被带走调查。

他很快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招了。

王海东,锒铛入狱。

他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了家。

徐静,正在客厅里,慢慢地,做着康复训练。

她的腿,已经比之前有力了很多。

看到我,她笑了。

那是八年来,我见过最美的笑容。

“都结束了?”她问。

“嗯。”我点点头,“都结束了。”

我走过去,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小静,委屈你了。”

“不委屈。”她靠在我的怀里,轻声说,“只要你和丽丽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怕。”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

温暖,而明亮。

八年的噩梦,终于醒了。

我们的生活,也翻开了新的一页。

我重新回到了职场。

虽然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但我充满了干劲。

徐静的身体,在一天天地好转。

她开始学着做饭,学着做家务。

她要把这八年来,缺失的烟火气,都一点一点地,找回来。

我们谁也没有再提那八年的事。

那是一道太深太深的伤疤。

我们能做的,就是把它埋在心底,然后,努力地,向前看。

半年后,丽丽放暑假回家。

当她看到,能站起来,在厨房里为她准备饭菜的妈妈时。

她愣在门口,哭了整整十分钟。

我们一家三口,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那个曾经破碎的,摇摇欲坠的家,在经历了狂风暴雨之后,终于,又重新完整了。

有时候,我回头看。

我依然会觉得,那八年,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我失去了很多。

我的事业,我的青春,我的健康。

但我也得到了很多。

我懂得了什么叫责任,什么叫坚守。

我更懂得了,我的妻子,是多么地爱我。

她用一种我无法想象的方式,守护了我和这个家。

她是我的英雄。

那天,我忘带文件,折返回家。

推开门,我呆住了。

我以为,我看到的是背叛。

后来我才知道,我看到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伟셔大的,最深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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