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发现,爸妈好像越来越「犟」了?不肯换手机,不相信 AI,也不愿意用智能产品。你说「这很好用」,他们回一句「我不想用」。我们以为他们是「越老越犟...
2025-10-30 1
1978年的北风,像刀子。
我叫陈进,一个在黄土坡上刨了快三年的上海知青。
车把我撂在村口,车屁股喷出一股黑烟,颠颠簸簸地走了,留下我跟一脚的泥。
村支书,也就是大队长李满仓,抄着手,眯着眼打量我。
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火的旱烟,烟油子把烟嘴浸得发黑。
“你就是陈知青?”
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干、硬。
我点头哈腰,“李队长好。”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跟我家去吧,队部那屋,前几天让雪给压塌了半边,住不了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
住大队长家?
这年头,这意味着什么,我心里门儿清。
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干活都得比别人多卖几分力气。
可我没得选。
“谢谢队长,给您添麻烦了。”
李满仓家是村里少有的几户青砖大瓦房,院墙垒得高高的。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着煤烟、饭菜和人气的热浪扑面而来。
一个中年妇女从灶房里探出头,是李满众的婆娘,王婶。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擦了擦手,算是打过招呼。
屋里光线很暗,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姑娘,正坐在炕沿上纳鞋底。
她抬了下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
那一眼,像受惊的小鹿。
李满仓指了指西边那间小屋,“你就住那儿。”
小屋不大,一张土炕占了一大半,炕上铺着一张破旧的芦苇席。
“被褥都给你铺好了,俺家闺女红梅给你晒过的,干净。”李满仓说。
我连声道谢。
那个纳鞋底的姑娘,就是李红梅。
晚饭是小米粥,稠得能立住筷子。一碟黑乎乎的咸菜,上面飘着几滴珍贵的香油。
李满仓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上海的情况。
“听说你们城里人,顿顿吃细粮?”
“没,没,也得凭粮本。”我赶紧说。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不再说话,只顾呼噜呼噜地喝粥。
王婶和李红梅全程没上桌,在灶房里扒拉着碗。
吃完饭,李满仓把我叫到一边。
“小陈啊,你是个文化人。”
他从兜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抽出一根递给我。
我受宠若惊地接了。
“队里的账,乱七八糟的,你明天开始,帮着拾掇拾掇。”
这是要给我派轻省活儿了。
我明白,这是住在他家的“代价”。
“一定,一定,保证给队长弄得明明白白的。”
晚上躺在炕上,身下的火炕烧得暖烘烘的,可被子很薄,有点潮。
北风在窗外鬼哭狼嚎,刮得窗户纸哗哗作响。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着我那远在上海的父母,想着我那看不见头的未来。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缝。
一个黑影,猫着腰,溜了进来。
我吓得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年头,村里可不太平。
我攥紧了枕头下的砖头,那是刚来时防身用的。
黑影没开灯,径直朝我的土炕摸过来。
借着窗外一点微弱的月光,我看到那两条熟悉的麻花辫。
是李红梅。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干什么?
我大气都不敢出。
只见她熟练地脱了鞋,掀开我的被窝一角,像一条鱼,滑了进来。
一股带着少女体香和肥皂味的冷气,瞬间钻进我温暖的被窝。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干什么?”我压低声音,声音都在抖。
她往我这边缩了缩,身体冰凉,还在微微发颤。
黑暗中,我听到她细若蚊蝇的声音。
“我身上冷。”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不是傻子。
一个大姑娘,半夜三更摸进一个单身男青年的被窝,说“我身上冷”?
这是赤裸裸的暗示。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她爹娘的授意?
这是“仙人跳”吗?
明天一早,李满仓会不会就拎着锄头冲进来,逼我“负责”?
我的前途,我回城的希望,会不会就这么毁了?
我猛地推了她一下。
“你快走!让人看见了,你还活不活了?”
她没动,反而抓住了我的胳膊。
她的手很小,但抓得很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我不走。”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还有一丝我听不懂的绝望。
“你疯了?”我急了,“你爹是村长,我是知青,这事要是传出去,咱俩都得完蛋!”
“完蛋就完蛋。”她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在这儿待着,早晚也是完蛋。”
我愣住了。
她这话里有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问。
她沉默了一会儿,黑暗中,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拂在我脸上。
“我想跟你好。”
“跟我好?”我简直要气笑了,“我一个穷知青,吃了上顿没下T顿,你看上我哪点了?”
“你是上海来的。”
“你是文化人。”
“你跟他们不一样。”
她一连说了三句。
我心里一沉。
我明白了。
她不是看上我陈进这个人。
她是看上了我“上海知青”这个身份。
看上了这个身份背后,那一丝渺茫的、离开这个黄土坡的希望。
我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心底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是同情?是悲哀?还是被当成救命稻草的无奈?
“你觉得,跟我好了,我就能带你回上海?”我冷冷地问。
“能。”她的回答简单而坚定。
我苦笑一声。
“姑娘,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们知青回城,比登天还难。我自己都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回去,怎么带你?”
“我等。”
“要是等一辈子呢?”
“我也等。”
她的执拗,让我感到一阵心惊。
这是一个用自己的名节和未来做赌注的女孩。
赌注就是我。
可我,偏偏是她最不该选的那个赌注。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起来,回你屋去。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我不。”她又往我怀里缩了缩,身体还是冰的,“哥,我真的冷。”
这一声“哥”,叫得我心里一软。
她的身体那么瘦小,在我怀里微微颤抖,像一只无助的雏鸟。
我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再推开她。
这是一个冰冷而又危险的夜晚。
我们就这样,一个僵着身子,一个缩成一团,在同一床被子里,听着窗外的北风,睁着眼,直到天亮。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我摸了摸她躺过的地方,一片冰凉。
起床后,我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早饭桌上,气氛诡异。
李满仓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呼噜呼噜喝着粥。
王婶给我盛饭的时候,眼神在我脸上一扫而过,意味深长。
李红梅低着头,脸颊红得像秋天的苹果。
我心里打着鼓,这家人,到底在唱哪一出?
吃完饭,李满仓把我叫到院子里。
我心想,来了。
“小陈啊,”他递给我一支烟,“昨晚睡得还好?”
我心里一哆嗦,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好,炕挺热乎的。”
“热乎就行。”他点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轻人,火力旺。不过这天儿冷,一个人睡,被窝还是凉了点。”
我脑子“嗡”的一下。
他知道了。
他绝对知道了。
他这是在点我。
我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队长,我……”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解释?怎么解释?说你闺女半夜爬我床?
那不是找死吗?
李满仓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行了,去队部吧。账本在那儿呢。”
他转身进了屋,留下我一个人在寒风中凌乱。
我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李红梅一个人的主意。
这是一个局。
一个全家上阵,为女儿的未来布下的局。
他们看中了我这个“上海知青”的身份,想用女儿把我捆住,给我拴上一根绳子。
将来万一我有机会回城,就得把他们女儿也带上。
想通了这一点,我非但没有轻松,反而觉得后背发凉。
这一家人,心机太深了。
我走进队部那间破屋,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旧账本,心里五味杂陈。
李满仓给我安排了最轻省的活,把我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
这是“甜头”。
昨晚他女儿爬上我的床,是“逼迫”。
今天早上他那番话,是“敲打”。
一环扣一环,滴水不漏。
我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怎么跟这帮在黄土里刨了几十年食的老狐狸斗?
我一边整理账本,一边盘算着对策。
跑?
往哪儿跑?跑了就是“逃农”,被抓回来,下场更惨。
闹翻?
跟大队长闹翻,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克扣工分,派最苦最累的活,村里人孤立你……有的是办法折磨你。
唯一的办法,似乎只有“拖”。
拖着,耗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等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我彻底摆脱这里的机会。
中午,李红梅给我送饭来了。
一个搪瓷饭盒,里面是白面馒头和一盘炒鸡蛋。
这伙食,比她爹吃的都好。
她把饭盒放下,低着头,不敢看我。
“吃吧,我娘给你做的。”
我看着她,心里很复杂。
眼前的这个女孩,是棋子,也是赌徒。
她用自己的一切,赌一个虚无缥缥的未来。
“为什么?”我问。
她抬起头,眼睛里有水光。
“我不想一辈子待在这儿。”
“我不想像我娘一样,一辈子围着锅台和男人转。”
“我不想嫁给村里那些……那些男人,身上一股汗臭味,喝了酒就打老婆。”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我的心上。
我沉默了。
我无法指责她。
因为她想要的,不过是我拼了命也想逃离的这个地方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
“吃饭吧,凉了。”她说完,转身就跑了。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白天,我们在人前装作不熟,最多就是送饭时说两句话。
晚上,她会等所有人都睡熟了,悄悄溜进我的房间。
她不再像第一晚那样,只是说“我冷”。
她会跟我聊天。
聊她没上完的小学,聊她从村里识字人那里借来的破旧小说。
她问我上海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到处都是高楼?楼比咱们这儿的山还高?”
“是不是街上都跑着小汽车?不用牛拉?”
“是不是女的也能跟男的一样上工,拿一样的工分?”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充满了向往。
我跟她讲外滩的钟声,讲南京路的繁华,讲女工们穿着漂亮的布拉吉,骑着自行车去上班。
我讲的,是我失去的故乡。
她听的,是她梦想的天堂。
我们像两只在寒夜里相互取暖的刺猬。
靠得太近,会刺伤对方。
离得太远,又抵不住寒冷。
我依旧没有碰她。
这是我的底线。
我不能毁了她,也不能毁了我自己。
她似乎也明白我的顾虑,从不强求。
只是每晚静静地躺在我身边,听我说话,然后在我睡着后,悄悄离开。
李满仓和王婶,对此心照不宣。
他们给我安排的活越来越轻,家里的伙食也越来越好。
甚至有一次,李满仓还塞给我两块钱,让我“买点烟抽”。
村里开始有了一些风言风语。
“看那陈知青,跟住进老丈人家似的。”
“李队长这是招上门女婿呢?”
“红梅那丫头,八成是跟那上海小子好上了。”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走在村里,总感觉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
我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除了整理账本,我开始拼命地看书。
我把中学时的课本翻出来,一遍一遍地看。
数理化,语文,政治。
因为我听到了一个消息,一个足以改变我一生命运的消息。
国家,要恢复高考了。
这个消息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头顶的乌云。
回去!
我要通过高考,堂堂正正地走出去!
而不是靠着一个女人的身体和前途做交易。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红梅。
她听完后,半天没说话。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那……要是你考上了,是不是就要走了?”她问,声音里带着颤抖。
“是。”我回答得很干脆。
她沉默了。
良久,她问:“会带我走吗?”
我看着屋顶的黑暗,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
“红梅,高考不是那么容易的。全国几百万考生,只收几万人。我……”
“我就问你,要是考上了,带不带我走?”她打断我。
我无法回答。
带她走?以什么身份?我一个穷学生,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保证。
不带她走?那我算什么?一个利用完她,就把她一脚踹开的混蛋?
我的沉默,就是答案。
她忽然从我身边坐了起来。
“陈进,你看着我。”
我转过头。
借着月光,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羞涩和怯懦,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必须考上。”
“你必须带我走。”
“你要是不带我走,我就去公社告你,说你耍流氓,说你糟蹋我。”
我的血,一下子凉了。
我看着她,这个才十八岁的姑娘,她的眼神让我感到陌生和恐惧。
“你……”
“我帮你。”她不等我说话,就继续说道,“我帮你跟村里人说,你要复习,让他们别去烦你。”
“我帮你去求我爹,让他给你弄煤油,让你晚上能看书。”
“我帮你把衣服洗了,饭给你端到屋里,你什么都不用管,就看书。”
“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凑到我耳边,一字一句地说:
“考上了,带我走。”
我看着她决绝的眼神,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被她,被她这一家,彻底绑架了。
“好。”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答应你。”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成了李满仓家名副其实的“大少爷”。
我不用下地,不用干活,每天的任务就是看书。
李满仓真的给我弄来了煤油,满满一大桶。在那个煤油都得凭票供应的年代,这无疑是天大的恩惠。
王婶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鸡蛋、白面,甚至还有过年才能吃上的肉。
红梅则包揽了我所有的杂事。
洗衣服,打扫房间,给我送饭送水。
她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妻子。
整个李家,都在为我的高考,全力以赴。
这让我感到窒息。
他们的每一分好,都像一根绳索,在我脖子上勒得更紧一分。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更不一样了。
有羡慕,有嫉妒,也有鄙夷。
“李家的准女婿,金贵着呢。”
“哼,一个小白脸,吃软饭的。”
我把所有这些都隔绝在耳朵之外。
我只有一个念头:考出去!
只有考出去,我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才能摆脱这个无形的牢笼。
我疯了一样地学习。
白天看,晚上看。
煤油灯下,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个孤独的囚徒。
红梅每晚依旧会来我的房间。
但她不再躺下,只是静静地坐在炕边,借着我的灯光,纳鞋底,或者看她那本翻烂了的小说。
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
有时候,一整个晚上,我们都不会说一句话。
但我们都明白,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考上,她才有活路。
我落榜,我们俩都得完蛋。
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
我的神经也绷得越来越紧。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做噩梦。
梦里,我要么是面对一张白卷,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要么是被李满仓和一群村民拿着锄头追赶,他们在我身后大喊:“抓住那个陈世美!”
每次从梦中惊醒,都是一身冷汗。
红梅会给我端来一碗热水。
“喝点水,别慌。”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一剂镇定剂。
看着她沉静的脸,我心里的焦躁,会稍微平复一些。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一样紧张。
但她在我面前,永远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她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了我身上。
她不能慌,也不敢慌。
考试前一天晚上,她没有走。
她给我打来一盆热水,让我泡脚。
“明天就要上考场了,放松点。”
温热的水漫过脚踝,一股暖流传遍全身。
我看着她蹲在地上,低着头,认真地给我搓脚。
她的头发蹭着我的膝盖,痒痒的。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
这一路走来,我们之间充满了算计、交易和胁迫。
但在这算计之中,似乎也滋生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是习惯?是依赖?还是……感情?
我分不清。
“红梅。”我叫了她一声。
“嗯?”
“谢谢你。”
这是我第一次,真心地对她说谢谢。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
“只要你能考上。”
泡完脚,她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躺在了我身边,和我盖同一床被子。
“今晚,我就在这儿睡了。”她说。
我没有反对。
我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晚了。
明天之后,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要么,我带着她的希望,飞出这片黄土。
要么,我们一起坠入深渊。
她转过身,面对着我。
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陈进。”
“嗯。”
“你抱抱我。”
我的身体一僵。
这是几个月来,她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她的身体很软,也很瘦。
不像第一晚那样冰冷,带着一丝温暖。
她把头埋在我的胸口,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猫。
“我怕。”她在我怀里,声音闷闷的。
“怕什么?”
“怕你考不上。”
“也怕你考上了,就不要我了。”
我收紧了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不会的。”我听见自己说。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对她的承诺,还是对自己的催眠。
“陈进,你要了我吧。”她突然说。
我浑身一震。
“你说什么?”
“你要了我。”她抬起头,在黑暗中寻找我的眼睛,“这样,你就不会不要我了。”
我看着她,心里翻江倒海。
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想用最后一根,也是最牢固的一根绳子,把我彻底拴住。
只要我们有了夫妻之实,在这个年代,我就永远也别想甩开她。
这是一种最原始,也最有效的绑架。
我看着她那张年轻、倔强,又带着一丝惶恐的脸。
我的心里,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我,不能。
一旦越过这条线,我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可情感上,我却无法拒绝。
这个女孩,把她的一切都给了我。
她的名节,她的未来,她的希望。
我享受了她家人给予的一切便利,现在,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一个保证的时候,我能拒绝她吗?
我如果拒绝了,我还是个人吗?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纸,洒在她的脸上。
我看到她眼角,有一滴晶亮的泪珠。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软了。
我低下头,吻去了她眼角的泪。
然后,我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带着一丝小米粥的甜味。
……
第二天,我是被王婶的敲门声叫醒的。
“红梅,陈进,该起了!要去赶车了!”
红梅早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炕沿上,静静地看着我。
她的眼神,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多了一丝女人的妩g媚,也多了一丝尘埃落定的安然。
我爬起来,感觉身体像是被掏空了。
我们俩谁也没说话。
李满仓借了村里的牛车送我去县城。
临走前,王婶往我兜里塞了两个热乎乎的煮鸡蛋。
“路上吃,别饿着。”
李满仓拍了拍我的肩膀,只说了一句话。
“好好考,别想别的。”
我回头,看到红梅站在门口。
她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牛车启动了,在颠簸中,村庄越来越远。
我回头望去,那个穿着红棉袄的身影,依旧站在门口,像一尊望夫石。
我捏紧了兜里的煮鸡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陈进,你不能输。
你输不起。
你身后,站着一个用一生做赌注的女人。
考场设在县城的中学。
走进考场的那一刻,我的心,前所未有地平静。
几个月的煎熬,在此刻都化为了笔下的力量。
语文、数学、政治、史地……
我答得异常顺手。
那些曾经让我头疼的公式,那些曾经模糊不清的知识点,在脑海里都变得清晰无比。
考完最后一门,走出考场,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人群。
一张张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期盼。
我知道,我们这一代人的命运,将从这一刻开始,彻底改变。
回到村里,已经是两天后。
我没有了考试前的紧张,也没有了考完后的兴奋。
心里空落落的。
剩下的,只有等待。
等待那一张薄薄的,却能决定我一生命运的录取通知书。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李满仓对我,不再是单纯的利用和敲打。
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岳父看女婿的审视。
王婶对我,更加热情了。
红梅,则彻底把我当成了她的男人。
她会当着她爹娘的面,给我夹菜,给我添饭。
晚上,她依旧睡在我的房间。
我们像一对真正的小夫妻,过着平淡而又焦灼的日子。
等待的日子,是最难熬的。
每一天,我都像在油锅里煎。
村里的邮递员,成了我最期盼,也最害怕见到的人。
每次看到他那身绿色的身影出现在村口,我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
录取通知书,迟迟没有来。
村里的风言风语,又起来了。
“我看那陈知青,是考不上了。”
“就是,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要是读书就能回城,谁还在这儿刨地?”
“李队长这回,可是赔了闺女又折兵啊。”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割在我的心上,也割在李家人的心上。
李满仓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他开始重新给我派活了。
虽然不是最累的,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王婶也不再给我做小灶了。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只有红梅,一如既往。
她依旧给我洗衣服,给我端饭。
晚上,她会抱着我,在我耳边说:“别急,会来的。”
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信心。
或许,她只是在安慰我,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我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我太自信了?
是不是我考砸了?
我的未来,难道真的要永远留在这片黄土坡上?
和红梅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一堆孩子,然后像李满仓一样,慢慢变老?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就感到一阵窒息的恐惧。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收到了一封信,是上海交大的录取通知书。
我欣喜若狂,收拾好行李就要走。
红梅拉着我的手,哭着问我:“你不是答应带我走吗?”
我甩开她的手,冷冷地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在梦中惊醒,心脏狂跳,一身冷汗。
我看着身边熟睡的红梅,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瞬间淹没了我。
陈进啊陈进,你还是不是人?
不管最初的目的是什么,这个女孩,已经把她的一切都给了你。
你怎么能有那么龌龊的想法?
我轻轻地把她揽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
“红梅,”我在心里默念,“你放心,如果我真的考上了,我一定带你走。刀山火海,我都带你走。”
仿佛是我的誓言起了作用。
几天后,那个绿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村口。
他手里拿着一封信,径直朝李满仓家走来。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全家人都从屋里出来了。
李满仓,王婶,红梅,还有我。
我们四个人,像四尊雕像,死死地盯着邮递员手里的那封信。
“陈进的信!”邮递员喊道。
我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李满仓一个箭步冲上去,从邮递员手里抢过信。
他的手,在抖。
信封的左上角,印着几个鲜红的大字:
上海交通大学。
“考上了!”
李满仓突然一声大吼,声音都变了调。
他拿着那封信,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笑。
“我女婿考上大学了!考上上海的大学了!”
王婶捂着嘴,眼泪刷刷地往下流。
红梅看着我,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看着那封信,看着狂喜的李家人,感觉像在做梦。
我真的……考上了?
我真的可以离开这里了?
那天晚上,李满仓家,像过年一样。
他杀了家里唯一一只会下蛋的老母鸡,炖了一大锅鸡汤。
他还拿出了珍藏了多年的白酒。
他把村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都请来了。
席间,他喝得满脸通红,抓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跟人炫耀。
“这是我女婿,陈进!上海交大的大学生!以后就是国家干部!”
我被灌得晕晕乎乎,只能陪着笑。
客人们都走了以后,李满仓把我拉到屋里。
屋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他,还有红梅。
王婶在外面收拾。
李满仓酒意上涌,但眼神却异常清醒。
“陈进。”他盯着我,“你考上了,我比谁都高兴。”
“但是,有句话,我得说在头里。”
他指了指旁边的红梅。
“我们家红梅,已经是你的人了。”
“你上大学,我们不拦着你。这是你的前途,也是我们李家的脸面。”
“但是,你不能忘了本。”
“你不能当陈世美。”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一支笔,拍在桌子上。
“你现在,就写个字据。”
“写明白,李红梅是你的媳妇。你大学毕业,分了工作,就得回来接她。”
“你要是敢不认账,我就拿着这字据,去上海,去你的大学,去找你的领导!”
“我让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下。
我瞬间清醒了。
我看着眼前的李满仓,他不再是那个慈祥的“准岳父”。
他是一个精明的,为女儿的未来,算计到骨子里的农民。
我再看看红梅。
她低着头,绞着衣角,一言不发。
她默认了。
或者说,这也是她的意思。
我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悲凉。
我们之间,终究还是一场交易。
就算有了夫妻之实,他们依旧不放心。
他们需要一纸契约,来锁住我,锁住他们的未来。
我拿起笔,手在抖。
写,还是不写?
写了,我就彻底被绑死了。我的人生,将永远和这个家庭,和这个女人,纠缠在一起。
不写?
我看着李满仓那双喷火的眼睛,毫不怀疑,如果我敢说一个“不”字,他会立刻把我撕了。
我甚至走不出这个村子。
我的大学,我的未来,都将化为泡影。
我还有选择吗?
我没有。
从我默许红梅留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我深吸一口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我,陈进,自愿娶李家村李满仓之女李红梅为妻。待大学毕业后,必定回来迎娶。此生此世,绝不反悔。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我写完,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下了红手印。
李满仓拿起那张纸,吹了吹墨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了自己最贴身的口袋里。
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好女婿。”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后,红梅,我们李家,就都交给你了。”
我看着他,看着红梅,突然觉得很累。
像演了一场漫长而又身不由己的大戏。
现在,戏终于落幕了。
而我,被永远地困在了戏里。
离开村子的那天,天很好。
李满仓用队里的拖拉机送我。
全村的人都来送我,像送一个英雄。
鞭炮声,锣鼓声,响成一片。
我穿着红梅给我做的新衣服,胸口戴着一朵大红花。
看起来,风光无限。
可我的心里,却像压着一块石头。
红梅跟在拖拉机旁边,一直送我到村口。
她没哭,只是眼睛红红的。
“到了学校,给我写信。”她说。
“好。”
“别省钱,照顾好自己。”
“嗯。”
“我等你。”
“……好。”
拖拉机突突地开动了。
我回头,看着她越来越小的身影。
她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穿着那件红棉袄,像一团燃烧的火。
风吹起她的头发,吹起她的衣角。
她一直在挥手,一直在挥手。
直到拖拉机转过一个山坳,再也看不见。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带走的,是她的希望。
还是我带不走的,我自己的枷锁。
大学的生活,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
我和红梅,保持着每周一封信的频率。
我给她讲大学里的新鲜事,讲城市的繁华。
她给我讲村里的收成,讲她爹娘的身体。
她的信,字写得歪歪扭扭,但每一封,都充满了期盼。
“陈进,你什么时候放假?”
“陈进,城里的姑娘,是不是都比我好看?”
“陈进,你可别忘了我。”
每次看到最后一句,我的心都会被刺痛一下。
我没有忘。
我怎么敢忘。
那张按着我红手印的字据,就像一个符咒,刻在我的脑子里。
大二那年,我利用暑假,在上海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我省吃俭用,攒了三百块钱。
我把钱全部寄给了红梅。
信里,我只写了一句话:“用这些钱,给自己扯几身新衣服,学一门手艺。”
她回信说,她用那笔钱,去县里报了一个缝纫学习班。
她的信里,第一次充满了喜悦。
“陈进,我学会做衣服了!我给你做了一件衬衫,下次你回来穿!”
看着她的信,我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欣慰。
我希望她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本事。
而不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大学四年,一晃而过。
毕业分配,我被分到了上海一家国营工厂,做技术员。
我终于成了一个真正的城里人。
拿到分配通知书的那天,我一个人在宿舍,坐了一整夜。
我知道,是时候,去兑现我的承诺了。
我给李满仓写了一封信。
告诉他,我分了工作,稳定下来了。
我准备回去,和红梅办手续,然后接她来上海。
我坐上了回乡的火车。
心情,比四年前去上大学时,还要复杂。
我不知道迎接我的,会是什么。
是欣喜若得的岳父岳母?还是一个对我充满陌生感的妻子?
我们这桩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算计和交易的婚姻,能在现实的柴米油盐中,走下去吗?
火车到站,我没有看到李满仓。
只看到了红梅。
四年不见,她变了。
不再是那个梳着麻花辫的村姑。
她剪了齐耳的短发,穿着一身得体的连衣裙,是我没见过的款式,应该是她自己做的。
她瘦了些,皮肤也白了些。
站在人群中,竟然有了一丝城市姑娘的气质。
她看到我,眼睛一亮,朝我跑过来。
“陈进!”
她跑到我面前,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扑进我怀里。
只是站在我面前,有些局促,又有些欣喜地看着我。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我们相视一笑,所有的陌生和隔阂,似乎都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
回村的路上,她告诉我,她现在是县里服装厂的临时工。
因为手艺好,马上就要转正了。
她爹,已经不是大队长了。
“挺好的。”她说,“他年纪大了,也该歇歇了。”
我看着她,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自信和从容。
这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我才能活下去的小女孩。
她有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生活。
回到李家,李满仓和王婶,对我热情依旧。
但那热情里,少了一丝算计,多了一丝真诚。
晚上,李满仓把我叫到屋里。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我当年写的字据。
那张纸,已经被摩挲得泛黄,变软。
他把那张纸,递给我。
“陈进,爹知道,当年,委屈你了。”
“这张纸,你拿回去吧。”
我愣住了。
“爹,你这是……”
“红梅现在,有自己的本事了。就算没有你,她也能活得很好。”
“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决定。要是你觉得,跟她过不到一块儿去,我们也不拦着。”
“只要……只要你别让她太难堪就行。”
他别过头,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含的哽咽。
我看着手里的那张字据,又看了看门外,在灯下认真画着服装设计图的红梅。
心里,百感交集。
我走到李满仓面前,拿起桌上的火柴,点燃了那张字据。
火苗升起,将那些屈辱、算计、无奈,都烧成了灰烬。
“爹,”我说,“你放心。”
“红梅,永远是我的媳妇。”
我走到红梅身边,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她身体一僵,然后放松下来,靠在我的怀里。
“在画什么?”我问。
“婚纱。”她轻声说,“我想给自己,做一件最好看的婚纱。”
我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低下头,吻着她的头发。
“好。”
“我等着,看你穿上它。”
我和红梅的婚礼,办得很简单。
没有大摆筵席,只请了最亲的几家人。
她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婚纱,站在我身边。
没有城里婚纱的华丽,却有一种朴素的美。
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我们的开始,或许并不美好。
但漫长的岁月,已经把我们俩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我们是彼此的救赎,也是彼此的归宿。
回到上海,生活是全新的开始。
红梅很快在服装厂找到了工作,她的手艺和设计,让很多老师傅都赞不绝口。
我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但很踏实。
我上班,她也上班。
下班后,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一起在小小的厨房里,做一顿简单的晚餐。
晚上,我们会一起看电视,或者她画她的图,我看我的书。
她不再是那个说“我身上冷”的女孩。
她的身上,总是暖烘烘的。
她的心里,也充满了阳光。
有一次,我问她。
“当年,你就不怕我一去不回吗?”
她正在给我织毛衣,头也没抬。
“怕啊。”
“那你还……”
她抬起头,看着我,笑了。
“我相信我的眼光。”
“我相信,我选的男人,不是陈世美。”
我看着她,心里一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谢谢你,老婆。”
“谢我什么?”
“谢谢你,当年那么勇敢。”
是啊。
如果不是她的勇敢,我可能还在那片黄土坡上,看不到未来。
如果不是她的勇敢,我也不会拥有现在这个温暖的家。
我们的人生,就像她手中的毛线,一针一线,交织在一起。
有过错乱的线头,有过紧张的拉扯。
但最终,我们织出了一件,名叫“幸福”的衣裳。
温暖,而又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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