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否科技2025-11-02 21:03:36现世界首富、特斯拉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埃隆·马斯克一贯以高调生活,大胆言论成为大家的谈资。而在近日其做客一...
2025-11-03 1
火车咣当咣当,像个老头子嘴里含着口假牙,怎么也嚼不烂那两根铁轨。
我身上这身绿军装,穿了三年,已经洗得发白,肩膀上磨得起了毛。
可它还是硬的,像一层壳,把我跟车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隔开。
车窗玻璃上哈着一层白气,混着煤烟味儿,我用袖子使劲擦了擦,外面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快了。
心里有个声音说。
快到家了。
我叫陈进,九一年,二十二岁,今天,我复员回家。
兜里揣着部队发的复员费,不多,但沉甸甸的。比我那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还沉。
我想着我娘做的手擀面,卧上两个荷包蛋,撒一把碧绿的葱花。
我想着我爹那张总也笑不出来的脸,看见我,八成也就从鼻子里“嗯”一声,然后扭头去卷他的旱烟。
我还想着我弟陈勇,那小子肯定又长高了,不知道还跟不跟我抢东西吃。
想得最多的,是林淑雅。
我的未婚妻。
我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边角都卷了。
照片上,她梳着两条大辫子,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她靠着村口那棵老槐树,笑得比天上的太阳还亮。
走之前,她把这张照片塞我手里,说:“陈进,你到了部队,想我了就看看。你不看,它也替我看着你,不准你看别的女兵。”
我当时傻乎乎地笑,说好。
三年,我一天没落下。
我给她写信,写训练多苦,写班长多凶,写北方的冬天有多冷,雪能没过膝盖。
也写我想她,想得睡不着觉,夜里站岗,天上的星星都看成了她的眼睛。
她也回信,一开始很勤,说家里一切都好,说她又纳了一双新鞋底,等我回来穿。
后来,信就少了。
最后半年,一封都没有。
我急得不行,以为邮差把信弄丢了,或者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现在我不急了。
马上就到家了,我能亲口问她,是不是纳的鞋底太厚,扎得手疼,才没空给我写信。
火车一声长鸣,速度慢了下来。
县城车站到了。
还是那个破旧的小站台,风一吹,满嘴的沙。
我背着军绿色的帆布包,下了车,没停留,直奔汽车站。
坐上回镇上的中巴车,车里一股浓烈的汗味和柴油味。
售票员扯着嗓子喊:“还有没有上车的?走了啊!”
车子一颠一颠地开出站,我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物,那颗心,跳得更快了。
到了镇上,天已经擦黑。
回村里还有十里地,没有车了。
我干脆甩开两条腿,大步流星地往家走。
月亮升起来了,亮晃晃的,照着脚下的土路。
路两边是收割完的麦茬地,空气里飘着一股秸秆和泥土混合的清香。
远远的,我看见了我们村的轮廓。
村口那棵老槐树,黑黢乎乎的,像个沉默的巨人。
我几乎是跑起来的。
“爹!娘!我回来了!”
我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门轴“吱呀”一声,像是谁在欢呼。
屋里灯亮着,我娘正在灶台边忙活,听见声音,猛地一回头。
“进儿?”
她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
我娘冲过来抱住我,捶着我的背,哭得像个孩子。
我爹从里屋走出来,眼圈红红的,嘴唇哆嗦着,还是那副硬邦邦的样子。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气很大。
我弟陈勇也从外面跑进来,比我高了半个头,壮得像头小牛。
“哥!”他咧着嘴笑,上来给了我一拳,“你可真行,说回来就回来了!”
我心里那块最软的地方,被熨得服服帖帖。
这就是家。
我娘擦干眼泪,手脚麻利地把一盘盘菜端上桌。
炒鸡蛋,炖豆角,还有一整只烧鸡。
“快,快吃,在部队肯定吃不好。”
我爹拿出一瓶二锅头,给我倒了满满一缸子。
“爷俩喝点。”
我端起缸子,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酒顺着喉咙烧下去,一直烧到胃里,浑身都暖了。
一家人围着桌子,问东问西。
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着部队里的事。
我娘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我弟一个劲儿地给我倒酒。
我爹话不多,就坐在那儿,一口一口地抿着酒,眼睛里有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我肚子里垫了底,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原处。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娘,淑雅呢?她……她咋没过来?”
按理说,我回来这么大的事,她肯定早该得到消息了。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
我爹猛地灌了一口酒,呛得直咳嗽。
我弟陈勇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扒拉碗里的饭。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
“咋了?”我的声音有点发干,“淑雅她……出啥事了?”
我娘眼圈又红了,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我爹把酒缸子重重地往桌上一墩。
“有啥不能说的!”他声音嘶哑,“进儿,你是个爷们,得挺住。”
我的手,开始发抖。
“爹,你……你说。”
“淑雅她……”我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上个月,嫁人了。”
嫁人了。
嫁人了。
嫁人了。
这三个字,像三颗子弹,瞬间打穿了我的脑袋。
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世界一片空白。
我看着我爹的嘴还在动,看着我娘在抹眼泪,看着我弟不敢抬头。
可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
照片上那个笑得比太阳还亮的姑娘,那个说要等我回来的姑娘……嫁人了?
怎么可能?
这他娘的怎么可能!
“哥,”陈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胳膊,“你……你没事吧?”
我猛地回过神来。
“嫁给谁了?”我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李家,李建国。”我爹说。
李建国?
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
村东头开砖窑的那个,比我大七八岁,有点钱,人长得……像个发面馒头。
“呵。”
我笑了。
笑声又干又冷,像拿砂纸在搓。
“为啥?”我盯着我爹,“为啥!”
“还能为啥!”我爹一拍桌子,吼了出来,“人家给了一千块的彩礼!还答应给他爹在砖窑找个轻省活儿!她爹娘那个见钱眼开的样儿,当场就点了头!”
“那淑雅呢?”我抓着桌子边,指甲都快嵌进木头里,“她同意了?她就这么同意了?”
我娘哭了:“淑雅那孩子……她也犟了,闹了,可有啥用?她爹把她锁在屋里,不给饭吃,说她要是不嫁,就打断她的腿!”
“她……她就没托人给我捎个信?”我的声音抖得不像话。
“咋捎?你那时候在部队,天高皇帝远的,信去了,等你收到,黄花菜都凉了!”我爹叹了口气,整个人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孩子,这事……是咱家对不住你,没本事,护不住你的人。”
对不住我?
护不住?
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愤怒,背叛,不甘,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绝望,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哗啦”一声倒在地上。
“我去找她问清楚!”
“你站住!”我爹吼道,“你现在去找她有啥用?人家是结了婚的媳妇,你去找她,是想让她被人戳脊梁骨吗?是想让她婆家把她打死吗?”
我僵在原地。
是啊,我能干什么?
冲到李建国家,把她抢回来?
然后呢?
让她背上一个跟野男人私通的骂名,一辈子抬不起头?
我,一个刚复员的穷当兵的,拿什么跟人家开砖窑的李建国斗?
“哥,喝酒。”
陈勇又给我倒满了酒。
我端起来,又是一口干了。
酒还是那瓶酒,可味道全变了。
又苦又涩,像在喝药。
那一晚,我不知道喝了多少。
只记得我爹陪着我,一缸子一缸子地喝。
最后,我趴在桌子上,吐得一塌糊涂。
我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淑雅……为啥……为啥……”
第二天,我是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的。
阳光从窗户缝里挤进来,刺得我眼睛疼。
我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走进来。
“进儿,起来喝点粥,暖暖胃。”
我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一阵发酸。
“娘,我没事。”
我坐起来,接过碗,一口一口地喝着。
可那粥,一点味道都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游魂一样。
白天,我把自己关在屋里,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房梁。
房梁上,还贴着我入伍前画的一张画,一辆坦克。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要去当英雄了。
现在,英雄回家了,家却塌了一半。
到了晚上,我就出去,一个人,沿着村里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
我不敢去村口,不敢看那棵老槐树。
我怕看见她靠在树上,对我笑。
村里人看见我,眼神都躲躲闪闪的。
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
那些婆娘们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嘀咕,但那声音总能像针一样,精准地扎进我耳朵里。
“听说了吗?老陈家那大小子,在部队待傻了,回来媳妇都没了。”
“可不是,那林家丫头,多俊啊,咋就跟了李建国那个胖子?”
“嗨,你懂啥,李建国兜里有钱啊!现在这年头,有钱就是爷!”
“也是,当兵的有啥用,回来还不是种地?”
我把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他娘的。
这帮长舌妇。
陈勇看不下去了,拉着我说:“哥,别搭理她们,咱过咱的。你不是有复员费吗?咱也做点小买卖,挣大钱,气死他们!”
我摇摇头,没说话。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干。
我就想搞明白一件事。
林淑雅,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真的,就因为那一千块钱,就因为她爹娘的逼迫,放弃了我们三年的感情吗?
我不信。
我认识的林淑雅,不是那样的人。
她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我必须见到她。
当面问个清楚。
这天下午,我正在院子里劈柴,想用干活来麻痹自己。
陈勇从外面跑回来,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一边。
“哥,我刚才去河边,碰见淑雅嫂子了。”
“嫂子”这两个字,像一把锥子,狠狠扎在我心上。
我停下动作,看着他。
“她……她跟我打听你,问你……还好吗。”陈勇挠了挠头,“我看她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
我的心,猛地一揪。
“她还说啥了?”
“没说啥了,就匆匆忙忙走了。哥,我觉得……这事儿有蹊(蹊跷)。”
我把斧子往木桩上一砍,斧刃深深地陷了进去。
“我知道。”
我决定了,不能再等了。
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见她一面。
傍晚,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悄悄出了门。
李建国家在村东头,青砖大瓦房,院墙砌得老高,在村里独一份儿。
我没走正门。
我绕到院子后面,那儿有一排杨树。
我像在部队里练攀爬一样,手脚并用,几下就翻上了墙头。
院子里静悄悄的。
正屋的灯亮着。
我能看见窗户上,映出两个人影。
一个是李建国那肥硕的身影,另一个,纤细的,是她。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我看见李建国好像在说着什么,手舞足蹈的。
而她,就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
突然,李建国好像不耐烦了,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挣扎了一下。
我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
我差点就从墙上跳下去。
可我忍住了。
我爹的话,在我耳边响起。
我不能害了她。
我看见她,好像说了句什么,李建国悻悻地松开了手,转身进了里屋。
窗户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影子。
她就那么坐着,很久很久。
然后,我看见她抬起手,擦了擦脸。
她在哭。
我的心,碎了。
我从墙头上跳下来,像个贼一样,落荒而逃。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我只知道,我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
淑雅过得不好。
她一定有苦衷。
我得振作起来,我得有出息。
就像陈勇说的,我要挣大钱。
挣很多很多的钱。
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闭嘴。
我要让李建国那个胖子,在我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也许到那时候,我才有资格,去问一句为什么。
从那天起,我变了。
我不再把自己关在屋里。
我拿出所有的复员费,加上我爹给我的积蓄,一共一千五百块钱。
在九一年,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跟陈勇商量,合计着做点什么买卖。
陈勇说:“哥,现在城里人都时髦,喜欢穿喇叭裤,戴蛤蟆镜,要不咱去广州进点货,回来卖?”
我摇了摇头。
那玩意儿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稳当。
我想起在部队的时候,有个战友是南方人,他说他们那边,很多人靠养殖致富。
养鸡,养鸭,养猪。
我们村,家家户户都养猪,但都是养一两头,过年杀了吃肉。
没人把它当成正经生意。
我觉得,这事能干。
我把想法跟我爹一说,我爹抽着旱烟,半天没说话。
最后,他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
“干吧。年轻人,有想法就去干。赔了,大不了回来跟我种地,饿不死你。”
有了我爹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
我跟陈勇说干就干。
我们把家里后院那片空地圈了起来,用砖头和泥巴,盖了三间简易的猪舍。
然后,我揣着钱,去县里的种猪场,一口气买了十头小猪仔。
白白胖胖的,嗷嗷直叫,充满了生命力。
村里人又开始说闲话了。
“老陈家那大儿子,真是傻了,拿那么多钱买猪崽子,他当那是金疙瘩啊?”
“就是,养猪又脏又累,能挣几个钱?我看他早晚得赔光。”
“八成是受了刺激,脑子不清醒了。”
我懒得理他们。
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这十头猪身上。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打猪草,煮猪食。
猪舍里,我一天打扫三遍,干干净净的,一点臭味都没有。
我还从县城的新华书店,买了好几本《科学养猪指南》。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啃,学习怎么配饲料,怎么防猪瘟。
陈勇成了我的好帮手,劈柴、挑水,啥脏活累活都抢着干。
我娘心疼我,每天变着法地给我做好吃的。
我爹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每天都要绕到后院,看好几圈那些猪崽子。
日子,就在猪的哼哼声和饲料的香味中,一天天过去。
我忙得脚不沾地,忙得没时间去想那些伤心事。
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个纤细的、孤单的影子,还是会从我心里冒出来。
淑雅,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你有没有,偶尔也会想起我?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正在猪舍里给猪喂食。
村口的小卖铺王婶,跑得气喘吁吁地过来。
“陈进,陈进,你快去看看吧!”
我心里一惊:“咋了,王婶?”
“李建国,他……他打林淑雅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猪食瓢“哐啷”掉在地上。
“在哪儿?”
“就在他家门口!打得可凶了!你快去看看吧,别出人命了!”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拔腿就往村东头跑。
陈勇也跟了上来。
还没到李建国家,就听见一阵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咒骂声。
我冲过去,只见李建国那个胖子,正揪着淑雅的头发,把她往地上拖。
淑雅的脸上,有几道清晰的红印子,嘴角还流着血。
她一边哭,一边护着自己的肚子。
“你这个不下蛋的鸡!老子娶你回来是干嘛的?是让你当祖宗供着的吗?”
李建国满脸横肉,面目狰狞。
“结婚快俩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围观的人不少,但没一个敢上去拉架的。
李建国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横。
我眼睛都红了。
“住手!”
我一声怒吼,像头被激怒的狮子,冲了过去。
我一把推开李建国,把他推了个趔趄。
我扶起淑雅,把她护在身后。
“陈进?”淑雅看见我,愣住了,眼泪流得更凶了。
李建国稳住身子,一看是我,脸上的肥肉抖了抖。
“陈进?我当是谁呢。怎么,你个当兵的,想给你老相好出头啊?”
他一脸的鄙夷和挑衅。
“我警告你,这是我家的事,你少管闲事!”
“你打女人,算什么东西?”我死死地盯着他,拳头攥得发白。
“我打我自个儿媳妇,关你屁事!”李建国梗着脖子喊,“有本事,你把她领走啊!我告诉你,她是我花一千块钱买回来的!你还得起吗?”
“你!”
我气得浑身发抖,真想一拳打烂他那张丑恶的嘴脸。
“哥,别冲动!”陈勇拉住了我。
淑雅也拽着我的衣角,一个劲儿地摇头。
“陈进,你走,你快走!这事跟你没关系!”
她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眼里的哀求,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
我知道,我现在要是动手,只会让她更难做。
李建国见我没动,更加得意了。
“怎么?怂了?没钱就别充好汉!滚!”
他指着我的鼻子骂。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
我扶着淑雅,对她说:“你先进屋。”
然后,我转过身,看着李建国。
“李建国,你听着。”我的声音不大,但很冷,“从今天起,你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让你那砖窑,明天就变成一堆废墟。”
我的眼神,是在部队里练出来的。
带着一股杀气。
李建国被我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你吓唬谁呢?”他嘴上还硬撑着。
我没再理他。
我转身就走。
陈勇跟在我身后,小声说:“哥,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能怎么样?”我咬着牙说,“我们现在,没资格跟他硬碰硬。”
回到家,我一拳砸在土坯墙上。
墙上,簌簌地往下掉土渣子。
我的手背,一片血肉模糊。
我娘吓坏了,赶紧拿来纱布给我包扎。
“儿啊,你这是何苦呢?”
我没说话。
我只知道,我得更快一点。
我得更快地挣到钱,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从那天以后,我更加拼命了。
我把养猪当成了一场战斗。
猪就是我的兵,我就是指挥官。
我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脑子里全是猪。
猪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样。
看着它们圆滚滚的身体,我心里就踏实一分。
这都是我的希望,我的本钱。
这期间,我再也没见过淑雅。
听说,李建国被我那天吓住了,倒真的没再动手。
但他对淑雅,更加冷淡了。
经常好几天都不回家,在外面花天酒地。
村里人又有了新的谈资。
说林淑雅命苦,嫁了个男人,守活寡。
也有人说我傻,为了一个嫁了人的女人,跟村里的首富叫板,自不量力。
我不在乎。
我只知道,我在做我认为对的事。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我的第一批猪,到了出栏的时候。
每一头,都长到了两百多斤。
我联系了县食品站的收购员,他来看了我的猪,眼睛都亮了。
“小伙子,你这猪养得真好!膘肥体壮,毛色油亮!比国营养猪场的还好!”
最后,十头猪,刨去成本,我净赚了三千多块钱。
三千块!
在九一年,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消息传开,整个村子都炸了锅。
那些曾经看我笑话的人,全都傻了眼。
“天哪,养猪这么挣钱?”
“那陈进,还真有两下子!”
“看来当兵的,脑子就是活泛。”
他们看我的眼神,从鄙夷和同情,变成了羡慕和敬畏。
我爹拿着我递给他的一沓钱,手都在抖。
“好,好小子!有出息!”
他连说了三个“好”,激动得满脸通红。
我娘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我拿着钱,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淑雅。
如果,我早一点回来。
如果,我早一点挣到这笔钱。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
我用这笔钱,扩大了养猪场的规模。
猪舍加盖到了十间,猪仔买了一百头。
我还雇了村里两个闲汉,帮我一起干。
我的养猪场,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
每天都有人来参观,来取经。
我都毫不保留地教他们。
我希望,村里人都能富起来。
这样,就不会再有第二个林淑雅,因为彩礼,被逼着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我的名声,渐渐传了出去。
镇上的领导,都亲自来我的养猪场考察。
夸我是“致富带头人”,“复员军人的榜样”。
给我开了表彰会,戴了大红花。
那一天,我站在台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
我好像看见了她。
她就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远远地看着我。
还是那么瘦,那么憔悴。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秒。
然后,她就匆匆地转身,消失在了人群里。
我的心,又开始疼了。
我挣了钱,有了名。
可我最想要的,却离我越来越远。
又过了几个月,天气渐渐凉了。
地里的麦子都收割完了,田野里堆起了一个个高大的麦秸垛。
这天晚上,我刚从猪场回来,洗了个澡,准备睡觉。
陈勇敲了敲我的门。
“哥,睡了没?”
“没呢,进来吧。”
陈勇闪身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纸条。
“哥,刚才……淑雅嫂子托村口的小丫,把这个塞给了我。”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接过纸条,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是她娟秀的笔迹。
“陈进,今晚亥时,村东头河边的麦秸垛,我想见你。”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她要见我。
她终于要见我了。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离亥时(晚上九点)还有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我过得比一年还慢。
我坐立不安,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我想象着等会儿见面的情景。
我该说什么?
是该质问她,还是该安慰她?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终于,时间到了。
我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说去猪场看看,然后就出了门。
夜色如墨。
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在天上眨着眼。
我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东头走。
河边的风,很大,吹得麦秸垛“沙沙”作响。
我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黑影,站在最大的那个麦秸垛旁边。
是她。
我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离得越近,我的心跳得越快。
我走到她面前,站定。
我们之间,隔着三步的距离。
谁也没有先开口。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她瘦弱的轮廓。
“你……来了。”
最终,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嗯。”我应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
风吹过,带来了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你……过得好吗?”我又问了一句废话。
“好。”她回答得很快,像是在背台词,“李建国……对我挺好的。”
我心里一阵冷笑。
好?
好到把你打得满嘴是血?
好到让你一个人守活寡?
但我没说破。
“那就好。”我说。
“你呢?”她问,“我听说……你的养猪场,办得很好。”
“还行。”
我们就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客气又疏远。
可我们不是朋友。
我们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陈进,”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对不起你。”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心里所有委屈和愤怒的闸门。
“对不起?”我冷笑一声,“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林淑雅,你告诉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是因为那一千块钱吗?还是因为你爹娘逼你?”
“你就不能再等等我吗?哪怕再多等一个月,一个月我就回来了!”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三年来的思念,半年来的煎熬,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地,无声地哭泣。
她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来回地割。
我的火气,一下子就消了。
我走上前,想抱抱她,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她现在,是别人的妻子。
我不能。
“你别哭啊。”我声音软了下来,“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不管什么事,我跟你一起扛。”
她还是摇头,哭得更厉害了。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止住哭声,抬起头。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从云层里钻了出来。
清冷的月光,照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
她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我看不懂的决绝。
“陈进,我们……回不去了。”
“我知道。”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你忘了我吧。”
“我忘不了。”
“你必须忘了我!”她突然激动起来,“你有你的好日子,我……我也有我的命。”
“我不信命!”我说,“淑雅,你告诉我,是不是李建国威胁你了?还是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你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她看着我,惨然一笑。
“你解决不了的。陈进,这辈子,是我欠你的。下辈子,我做牛做马,再还给你。”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站住!”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林淑雅,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走!”
她挣扎着,想甩开我的手。
“你放开我!陈进,你放开我!”
“我不放!”
我们两个,就在这荒郊野外的麦秸垛旁,拉扯着。
就在这时,麦秸垛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像小猫一样的声音。
“呜……呜……”
我们两个都愣住了。
淑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不再挣扎,而是惊恐地看着麦秸垛后面。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麦秸垛后面,放着一个竹编的摇篮。
声音,就是从摇篮里传出来的。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一个荒唐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闪电般地击中了我。
我松开淑雅的手,一步一步地,朝那个摇篮走过去。
每走一步,我的腿都像灌了铅一样沉。
我走到摇篮边,低下头。
摇篮里,躺着一个用花布被包裹着的小婴儿。
他睡得正香,小嘴巴一张一合,偶尔发出一声满足的呓语。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那张小脸,那紧闭的眼睛,那小巧的鼻子……
虽然还没长开,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长得,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娘给我看过我百天的照片。
一模一样。
我感觉,天旋地转。
我扶着麦秸垛,才没有倒下去。
我转过头,看着淑雅。
她站在那里,浑身都在发抖,脸色白得像纸。
“他……他是谁?”
我的声音,嘶哑得我自己都听不出来。
淑雅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陈进……我对不起你……”
她泣不成声。
“但是……我给你留了样东西……”
“我把我们的孩子……给你留下来了……”
轰隆!
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孩子。
我们的孩子。
我有一个儿子。
这个念头,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踉踉跄跄地走到淑雅面前,蹲下身子。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是你的儿子。”淑雅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是我们的儿子。”
“他叫念念。思念的念。”
“我怀上他的时候,你已经走了快两年了。我不敢说,我怕我爹娘打死我。”
“我一直等你回来,我想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给孩子一个家。”
“可是……我等不到你。你的信,越来越少,最后半年,一封都没有了。”
“我爹娘……他们发现我怀孕了,要把我沉塘。是李建国,他说他愿意娶我,愿意把孩子当成自己的养。”
“我没办法,陈进,我真的没办法!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我只能嫁给他!”
“可是他……他根本就不喜欢孩子,他只是想要一个能传宗接代的工具。结婚后,他看我肚子一直没动静,就天天骂我,打我……”
“我怕,我怕他哪天喝多了,会伤害念念。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跟着我受这种苦。”
“陈进,你现在有本事了,你能给他一个好的生活。你把他带走吧,求求你了!”
她抱着我的腿,苦苦哀求。
我整个人都傻了。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淑雅,又看看摇篮里熟睡的儿子。
我的儿子。
我叫陈进,我有一个儿子了。
愤怒,委屈,不甘……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心痛。
我心痛淑雅受的苦。
我更心痛我的儿子,从出生起,就不能认自己的亲爹。
我扶起淑雅。
“起来,地上凉。”
然后,我走到摇篮边,小心翼翼地,把念念抱了起来。
小家伙很轻,软软的一团,在我怀里动了动,咂了咂嘴,又睡着了。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一颗一颗,砸在包裹着他的花布被上。
这是我的儿子。
我的血脉。
我看着淑雅,郑重地说:“你放心,从今天起,他由我来养。我陈进,就算豁出这条命,也绝不会再让他受半点委屈。”
淑雅捂着嘴,哭得更凶了。
“那……那你怎么办?”她哽咽着问,“你一个人,带着个孩子……”
“我没事。”我看着怀里的儿子,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我有他,就什么都有了。”
“李建国那边……怎么办?”
“你不用管。”我的眼神,变得冰冷而坚定,“他要是敢找你麻烦,我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那天晚上,我抱着我的儿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的脚步,无比的沉重,又无比的坚定。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彻底改变了。
我不再是那个一心只想着情情爱爱的毛头小子。
我是一个父亲。
我推开家门。
我爹娘和陈勇都还没睡,坐在堂屋里等我。
看见我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他们都惊呆了。
“哥,这……这是谁家的孩子?”陈勇结结巴巴地问。
我没有说话,直接走到我爹娘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爹,娘,儿子不孝。”
然后,我把晚上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他们。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娘的嘴唇哆嗦着,看着我怀里的念念,想摸,又不敢摸。
我爹坐在椅子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把烟锅在桌上磕了磕。
“起来吧。”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从我怀里,接过了念念。
他抱着孩子,仔细地端详着。
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温柔。
“像,真像。”他喃喃地说,“跟我孙子,长得真像。”
我娘“哇”的一声,哭了。
她冲过来,从我爹手里抢过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的大孙子……我的乖孙……”
她一边哭,一边笑,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陈勇也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念念。
“哥,他就是我大侄子啊?长得真俊!”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知道,我的家人,接纳了他。
从那天起,我们家多了一个新成员。
整个家,都围着念念转。
我娘推掉了所有的活计,专心在家带孙子。
我爹每天从地里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抱抱念念。
陈勇更是把他当成了宝,天天变着法地逗他玩。
我给猪场请的两个工人加了工钱,把大部分事情都交给了他们。
我则把更多的时间,用来陪伴儿子。
给他换尿布,喂米糊。
虽然手忙脚乱,但我学得很快。
看着念念一天天长大,会笑,会爬,会咿咿呀呀地叫“爸爸”。
我感觉,我的人生,才真正完整了。
当然,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第二天,李建国就找上了门。
他气势汹汹地冲进我家院子,后面还跟着他家的几个亲戚。
“陈进,你给我滚出来!把我儿子还给我!”
他嚷嚷得整个村子都听见了。
我爹拿着一把锄头,挡在了门口。
“李建国,你嚷嚷啥?谁是你儿子?”
“林淑雅生的那个!就是我儿子!被陈进这个小偷给偷走了!”
我从屋里走出来,冷冷地看着他。
“李建国,你还要不要脸?那孩子是谁的,你心里没数吗?”
“我管他是谁的!他娘是我媳妇,他就是我儿子!”李建国耍起了无赖。
“好啊。”我点点头,“既然你非要说他是你儿子,那我们就去医院,做个亲子鉴定。现在有这个技术,一验便知。”
我当然是在诈他。
九一年的小县城,哪有什么亲子鉴定。
但李建国不懂。
他一听,果然慌了。
“我……我凭啥跟你去?”
“不敢去了?”我逼近一步,“不敢去就给我滚!以后再敢来我家撒野,我打断你的腿!”
我的眼神,像刀子一样。
李建国被我吓得连连后退。
他那几个亲戚,也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货色,看我这架势,谁也不敢上前。
“你……你们给我等着!”
李建国撂下一句狠话,灰溜溜地走了。
我知道,这事没完。
果然,没过几天,林淑雅的爹娘找来了。
他们一进门,就跪在我爹娘面前,哭天抢地。
“亲家啊,是我们对不住你们,是我们有眼无珠啊!”
“求求你们,把淑雅还给我们吧!李建国那个,天天打她,要把她打死了!”
我娘心软,想去扶他们。
我拦住了她。
我看着这对为了钱,就能把亲生女儿推进火坑的父母,心里没有一丝同情。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我说,“当初你们逼着淑雅嫁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淑雅她娘哭着说,“我们也是为了她好啊!”
“为了她好?”我冷笑,“为了她好,就把她卖了一千块钱?”
他们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孩子,是我们错了。”淑雅她爹哀求道,“求你看在淑雅为你生了个儿子的份上,救救她吧!”
我沉默了。
我可以不管他们,但我不能不管淑雅。
她是念念的亲娘。
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将来知道他的母亲,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想让我救她,可以。”我说,“你们去跟李建国离婚。离了婚,我就把她接过来。”
“离……离婚?”他们愣住了。
在这个年代,离婚可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他们连连点头,“我们这就去!”
事情的进展,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也许是李建国也烦透了林淑雅这个“不下蛋的鸡”。
也许是他怕我真的把他砖窑给平了。
林家提出离婚,他竟然没怎么闹,就要了两千块钱的赔偿。
说是当初给的一千块彩礼,加上这一年来的“精神损失费”。
我二话没说,取了两千块钱,摔在了他脸上。
“拿着钱,滚。以后再让我看见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离婚手续,很快就办了下来。
我去李建国家,接淑雅。
她瘦得像一阵风都能吹倒,身上还有没消退的淤青。
看见我,她只是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把她带回了家。
我娘给她收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炖了鸡汤给她补身子。
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虽然,是以这样一种曲折离奇的方式。
村里的流言蜚语,更多了。
说什么的都有。
说我横刀夺爱,抢了别人的媳妇。
说林淑雅不守妇道,还没结婚就跟野男人不清不楚。
说我们老陈家,家门不幸,出了这种丑事。
我不在乎。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只要我的家人,都在我身边,平平安安的。
我把养猪场,又扩大了一倍。
我还承包了村里几十亩的荒地,种上了果树。
我要挣更多的钱。
我要给我爱的人,最好的生活。
我要让我的儿子,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
念念会走了,会跑了。
他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停。
淑雅的身体,也渐渐养好了。
她不再是那个愁容满面、战战兢兢的女人。
她脸上有了笑容,眼睛里有了光。
她帮着我娘操持家务,照顾念念,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们没有提结婚的事。
我们都默契地,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平静和幸福。
我们知道,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一张纸来证明什么。
经历过生离死别,经历过绝望和背叛。
我们都懂得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这天,天气很好。
我带着念念和淑雅,去我们新开的果园。
果树已经挂果了,青涩的果子,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念念在果树下,追着蝴蝶跑,咯咯地笑个不停。
淑雅站在我身边,看着他,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陈进,”她轻声说,“谢谢你。”
我转过头,看着她。
阳光下,她的侧脸,还是那么美。
像我照片里,那个靠在老槐树下,笑得比太阳还亮的姑娘。
我握住她的手。
“该说谢谢的,是我。”
我说。
“谢谢你,没有放弃。”
“也谢谢你,把我们最好的礼物,带到了我身边。”
我看着远处奔跑的儿子,看着身边挚爱的女人。
我知道,我的战争,结束了。
而我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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